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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需求低迷之外，天然钻还有一个劲敌——培育钻。这种可无限产出的人工钻石，挑战着天然钻因稀缺而赋予的高昂价值地位，引发了对天然钻内在价值和高价的质疑。

记者 | 谢楚楚

图源 | 图虫创意

       当钻石价格大跌消息满天飞时，张宁近期拿到的裸钻报价却没有变化，他目前在深圳水贝做天然钻销售生意。

       据央视财经报道，钻石巨头戴比尔斯在2024年的首次拍卖中将原钻价格下调了约10%，是其近年来降价幅度较大的一次，原因是“受需求低迷等因素影响”。1888年创立的戴比尔斯拥有全球四大矿区，是天然钻石行业的晴雨表。

       然而对于这则降价消息，2月1日，戴比尔斯集团答复经济观察报称，“戴比尔斯没有宣布过价格变化，戴比尔斯不会对除了财报以外的原钻价格消息发表评论”。

       多位钻石产业链人士在接受采访时，已将戴比尔斯原钻降价事件作为默认事实。但是传导到裸钻报价，其影响还未显现。“裸钻主要看供需情况，因此原钻的降价对裸钻的价格影响不大。”一位钻石行业专家解释。

       裸钻暂时稳定的价格，并没有让天然钻的前景变得明朗。一个现实问题摆在巨头戴比尔斯以及诸多天然钻石从业者面前：结婚人数在下滑，他们是天然钻石的最大客户。张宁说，今年尤其考验经营者的经营模式和利润比追求。

       除了需求低迷之外，天然钻还有一个劲敌——培育钻。这种可无限产出的人工钻石，挑战着天然钻因稀缺而赋予的高昂价值地位，引发了对天然钻内在价值和高价的质疑。

戴比尔斯从去年10月宣布再次投资20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457亿元）重启经典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系列营销活动，主要用于中美两国综合多元的媒体宣传。

       裸钻价格回温

       深圳水贝从事钻石生意的大多是最下游的销售角色，他们从印度、比利时和美国等国家进口裸钻并卖给同行客户。张宁说，水贝的模式就像一个鱼塘，大家互相能看到对方手里有什么货，并在这个货池为自己的客户寻找货品，在货品相当的情况下就看哪家便宜。而此次戴比尔斯降价事件并没有影响到张宁和同行们的生意。

       央视财经报道称，戴比尔斯2克拉以上的原钻降价幅度在15%以上；0.75克拉至2克拉的原钻平均降价10%至15%；0.75克拉以下降价5%至10%；综合降价幅度约达10%。这也是近几年来戴比尔斯降价力度较大的一次。

       张宁表示，戴比尔斯的毛坯定价，相较同行价格更高，降价只是和市场基准价格对齐了，不至于影响到成钻的价格，“2023年裸钻报价表连续数月都在跌，但从11月份开始到现在，报价基本没有变动”。

       根据IDEX（国际钻石交易所）数据统计，天然钻石裸钻的价格从去年11月左右出现明显回升。根据张宁的了解，由于10月底印度节日放假，进口钻石数量减少。与此同时，看货商与戴比尔斯进行了沟通，减少了原来固定要求额度的采购量，由此控制库存、促进裸钻价格回升，“印度可能生产压力太大了，生产速度、库存远远大于销售”。

       从2023年下半年开始，张宁和同行们有了“炒股”般的体验，大家都想去抄底，但都抄在了半山腰。

       由于11月之后价格回升并趋于稳定，张宁的一位朋友在2023年10月至12月的三个月中，把前10个月亏本的一两百万元又挣了回来，“他原来买的那批货有价格优势”，例如当时以4800元/克拉购入的，11月之后可以以5200元/克拉卖出，一克拉挣400元。

       一家头部珠宝公司客服人员称，天然钻钻戒价格一年四季不变，和往年相比价格也不变。

       进攻与防守

       培育钻的出现对天然钻地位构成了威胁，国际钻石巨头也极力维护自己的命脉。

       张宁在2022年开始买入天然钻货盘。也是在那一年，他和同行明显感觉到天然钻的需求开始趋冷。公开数据显示，这一年3月钻石价格达到历史顶峰之后便一路走低。

       2023年开始时，张宁感到市场有所回暖，2月至5月这四个月销售额开始提升，但6月份之后一下跌了下来，例如原来一个月能有一百万元销售额，但6月之只能做到60万元。虽然他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他认为，培育钻是一大影响因素。从6月到9月，市面密集出现了抨击天然钻、鼓吹培育钻的信息，他每刷几个抖音就能看到“有人会说培育钻有多便宜；有人会说天然钻不保值”。

       根据钻石观察统计的数据，2023年全年戴比尔斯毛坯钻销售总额约为36.25亿美元，比2022年下降了37%左右。

       眼看天然钻卖不动了，克拉极客创始人谢训从2022年开始酝酿放弃天然钻而转入培育钻，并在2023年真正投入这门生意，售卖1克拉以上培育钻给B端客户。2023年，每月的销售额都会增长30%左右，他预计2024年培育钻的需求依旧会增加。

       印度天然钻巨头KiranGems已经参与到了培育钻的生产环节，其独立运营的另一家公司是目前印度较大的培育钻生厂商。KiranGems会采取一定库存策略以平衡天然钻和培育钻的供给。

       面对培育钻石的冲击，戴比尔斯也坐不住了。其旗下人工培育钻石品牌Lightbox于2023年6月开始培育钻婚戒销售，但在之后的9月便宣布中止，戴比尔斯称：“人工培育钻石婚戒产品的商业定位很可能难以持续，零售商甚至需要每两年将其销售的人工培育钻石的克拉数增加一倍，才能维持固定的毛利润。”

       浅浅试水后，戴比尔斯加大了对天然钻的宣传投入，从2023年10月宣布再次投资20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457亿元）重启经典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系列营销活动，下一阶段，也将与国家珠宝玉石首饰检验集团有限公司（珠宝国检）联手出品系列天然钻石知识科普节目，此次合作被戴比尔斯自己称作“重量级的合作项目”。

       张宁认为，戴比尔斯在美国推广的环保、可持续发展等方向似乎在中国市场“水土不服”，不能真正打动中国消费者。戴比尔斯集团则回复经济观察报称，有研究数据表明，企业负责任的采购行为和积极影响是消费者的重要考虑因素，中国消费者尤其关注这类话题。

       中国市场需要更长时间恢复

       尽管裸钻库存得到控制、价格趋于稳定，但需求端的回温有点缓慢，这也是张宁和同行们对未来前景不明确的主要原因。

       上述珠宝钻石行业专家认为，毛坯要经过3个月左右时间才能变成裸钻投放到下游市场，而如果终端需求拉不起来，裸钻价格还是会掉回去，2023年年底的需求回暖使得价格有所回升，“但将来会怎么样，还要继续再看看”。

       从2022年进入天然钻销售生意到现在，张宁经历了成钻价格从历史高位跌掉了20%左右。他对未来需求能否回温没有太多信心，因为天然钻的最大消费客群是结婚人士。根据民政部数据，2019年结婚登记人数为947万对；2022年为683万对。

       根据迪阿股份业绩预告，2023年该公司净利润预计同比下降87.60%至91.72%。对此，迪阿股份解释称：“钻石镶嵌饰品作为可选消费品需求不足，复苏缓慢，加之黄金的避险属性在近年来被越来越多的消费者重视，黄金需求显著提升，对钻石镶嵌行业也造成一定的冲击。公司在全自营销售模式且以钻石镶嵌饰品为主的情况下遇到了较大压力和挑战。”

       一位中国珠宝玉石首饰行业协会人士称，戴比尔斯此次降价主要原因是受培育钻影响和全球经济发展预期差，并将导致终端价格下降，“现在不少钻石公司转型做彩宝、珍珠、黄金，大企业还在，只要转型或者出货速度快就可以”。

       张宁的一位朋友在2023年年初接了培育钻的库存盘，卖家亏本30%出售。但是运营了半年后，这位朋友把原来省下的30%又亏了回去，便也开始清库存，计划以亏本2000万元再转手卖掉。培育钻的生意也不好做，价格已从两三年前每克拉上万元大幅度下降至2000元左右。

       由于培育钻可无限生产，培育钻现货库存的从业者压力很大，他们必须追求高周转以平衡时间导致的价格差，降低亏损成本，而天然钻价格即便降价也总体平稳。张宁称，“世界上肯定有天然钻需求客户，一些人不会接受培育钻。虽然需求没有以前高，但如果调整一下模式还是能做的。”2023年，大多从业者的情况是两类钻石搭配销售，例如100万元资金，其中90万元用于购置天然钻，10万元则投向培育钻。

       现在的情况更考验从业者的经营模式和利润比追求，一方面，结婚人群对于圆白钻的需求在下滑，因此张宁计划在悦己消费、休闲穿搭上投入更多，并大力发展线上业务，如在小红书上投放广告，吸引有消费能力和审美的女性消费者；另一方面，钻石批发端本身利润率就很低，原本商家们采购库存是基于高周转的前提，有的货品利润率也许只有5%，而随着市场出货速度放缓，商家们在采购端对利润率开始有要求，需要一定利润空间去抵抗钻石价格下跌的风险。

       戴比尔斯集团答复经济观察报称，鉴于目前的经济形势，中国对钻石珠宝的需求恢复比预期的时间长，但在去年年底，美国市场消费需求强劲，印度市场也保持着强劲需求。消费者对天然钻石需求的长期前景依然乐观。

       1月31日，戴比尔斯公布其2024年第一个销售周期毛坯钻石销售额为3.7亿美元，较去年同期有所减少，而较2023年第10个销售周期的1.37亿美元销售额有所增加。戴比尔斯集团答复经济观察报称：“与以往一样，我们将继续向终端客户宣传天然钻石的独特属性，以及天然钻石对其产地和人民产生的积极影响。”